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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体论(二) 宋 · 郑湜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四五、《十先生奥论注》续集卷一五
人主虚心不自用,而用大臣;
大臣虚心不自用,而用天下;
上下虚心俱不自用,而天下之理得矣。
世之大臣有欲为之主而功业不见于当世者,问其故,则曰:「人主不能忘己而用我,委任不吾尽也,施设不吾专也。
人主幸而忘己用我矣,然同列嫉之,举朝龂龂,圜视而攻之,功业竟无所成就」。
此其故又何也?
人主能虚心听我,我未能虚心以听天下。
天下大物也,人主且不敢自任,虚心而寄之我,我不虚心听之,而挟己以盖物,宁能使天下不我议乎?
夫所以不能虚心者,非不知天下将议己也,私意实其中而不能自胜也。
私意与公理相为消长,公理胜则谋虽不己出,不忌其成功;
权虽不己专,不惧其害己。
天下之事,使天下之人议之,而吾以天下之心听之,贤者才者若己有之,贤者才者舍己从之,胸中洞然无复有我,则天下亦无以致不平之心于我矣。
惟夫私意既胜于中,谋必欲己是也,权必欲己归也,合己者援之,异己者去之,胜己者抑之,虽有至善不能入也,虽有至蔽不能照也。
何者?
先有以拒之于内也。
古之知道者,坐于庙堂之上,同列不吾忌、朝廷不吾议、天下不吾惑者,惟以公理胜其私意耳。
往者杜祁公为相,范、韩、富同在政府,此数公者,皆平日同于爱君忧国之人也。
至于议论之际,杜公之所欲罪,范公则以为不可;
韩公之所是,则又富公之所非。
其参差不合如此,然杜公不以是而疑同列,而同列亦不以此自疑。
孙甫谏官,盖杜公所荐,二三公所知也。
保州之变,罪枢府不时发,则指杜公也;
非益兵之议,牾牴大臣尤切,则二三公也。
诚不阿其所好矣,而诸公亦不恶其异己。
王荆公政府,方得君用事,其所与同列者,富、曾、唐、赵也,虽旧德宿望,皆以议不合引去;
台谏则温公、申公、范忠宣公、吕公诲也,皆以诋訾新法罢;
给舍则范蜀公、宋公敏求、李公大临、苏公颂也,皆以封缴已行之命斥。
公方怨言者明道先生也,及往议事,公厉色待之,明道曰:「天下事非一家私议,愿公平气以听」。
荆公乃为之愧。
夫庆历诸公惟以公理自胜,故其心旷然,无所适莫尔。
荆公非不欲与当时贤者共一世之功名也,顾私意关系于中,已无受之之地矣。
荆公议事人主前,如与朋友争议于私室,一语不合,必反覆诘难,待肯乃已,何独于天下之议,使不得尽乎?
使荆公推我所以欲尽言于人主之意,与人主所以虚心听我之意,荡然与物通怀,以参同异,则一熙宁之政,安有异日之纷纷哉?
后世此风益滋,庙堂之上,参裁一事,除拟一吏,则论议互起,一语不契,即成私憾,操说相异,立党相攻,相轧以进,相持以竞。
事不问当否,随所主之人而罢行;
人不问贤愚,随所用之人而进退。
非特同列如此其龃龉也,都司宰相之属也,事有依违,不敢以臆见论正;
给舍所当预闻政事也,多顾小嫌,难于违覆;
台谏所当论得失也,语及庙堂,则护短饰非,以为深忌;
省寺所以分职守也,讨论故实,寻会比例,皆观望所主而后报。
立朝之士,欲有所开说者,必上不拂人主之旨意,下不迕大臣之主议,然后敢出于口。
夫庙堂之询谋,不务以理相服,而以势相胜。
朝廷之议论,又喜其逢己而恶其异己。
此所以黜陟不厌于人心,举动乖刺于物听也。
曷若捐私意、求至公,忘己持议论之平。
于所当守,矻然如砥柱,不牵于众而妄随;
于所当从,旷然如虚舟,不以出于己者为是。
使天下泯然无所议其好恶同异之迹,呜呼!
非纯意于国事者,其孰能与于此?
广州修东城记 北宋 · 郏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五二、《娄水文徵》卷一
今天子即位之三年春二月乙巳广州新城成。
其谋之于龙图直学吕公居简之为经略,而考之于太原王公靖之转运使也。
吕公之治广,常患旧城不足以容民,而议为西城者,皆以地处卑薄、毁民居者众,而不可为者。
久之,因得郡治之东古城之遗址,将以益城为请。
会移荥阳,朝京师,遂上其事,天子可其奏。
诏以王公经始而责成焉。
命下之日,公即约古制,调广民而借其力得七十万,售材于属县得八万,为甓于北山得五百万,皆因民之愿为浮图者,请于上,得钱五千万,以给其费。
始于二年之十月庚子朔,而成于是。
凡为日一百二十有六,为城袤四里,为濠以环其外,为楼橹五十有一,为门二,实旧濠之两端,合子城而为一。
初役之兴,议者皆谓籍列郡之材,积数年之功而后可成。
及是,不资于公,不取于民。
工虽踰时,而民之出力远者不过十日
故广之民见役之兴,而不知其力之劳;
列郡之民见城之成,而不知其役之兴。
议者始服以信。
呜呼!
何始虑之精而收功之易耶!
宋兴,天下威德及远,四夷万里之贡,不绝于道。
广虽限在岭徼,百年之内无鸡鸣犬吠之警。
近者十五六年,諰諰然日忧屠僇之惨,燔灭之暴。
兹城之成,稚老相庆,固已按堵而无虞矣。
夫兴大役而不扰于上下,及其已成,一州之民得以去危厉之忧,而获安全之幸,其为利固岂小哉!
既乐闻朝廷悯仁元元,思有以豫防其患,而又服公敏于有为,故其用力少而成功多,宜有以诏于后,敢记其岁月云。
时熙宁三年四月望日。
画记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九、《北山文集》卷二五
绍兴丁卯,承乏坤维,嘉州僧鬻旧书画于益昌,有绢画渡水罗汉一轴。
绢长二尺许,中破半幅为之,云是孙太古笔。
太古蜀人,然以素不知画,其真伪不能辨,但用笔简易,铺次有伦,颇似善作五言绝诗者,篇小而意足,如所欲价售之。
事外或观书少休,必取过目,如是逾年。
戊辰,画随余归东阳,遂亡失。
居閒处独,念之不能忘,因志其大都于此。
十六尊者行临清流,立盂中者一人,置杖于水履其上者一人,背负尊宿杖而涉者一人,将济回顾者二人,脱履就涉者一人,坐而举足欲脱者一人,笠首后至者一人,溪之前则坐石上语者二人,旁立一人,濯足浣衣二人,浣已以衣置木杪者一人,举手招未渡者一人。
人物不及寸,而相貌衣服竟辄无一同。
呜呼!
为此者可谓能矣。
尝观韩退之《古今人物小画记》,谓在京师独孤申叔弹棋胜而获者。
后至河阳,以示赵侍御,觉其戚然若有所感,问之,则曰手所摹也,亡之二十年。
退之举而赠之。
予伯祖中散公敏甫,庆历间仕宦于蜀,至今其家有花木翎毛,皆当时所得赵昌辈名笔。
窃自念素饱西南近七年,所收画惟此半幅,虽无侍御手摹之劳,然易以善价,较之弹棋而获者犹尔,特不知能再遇乎不也。
为之记叙,时读之如见画焉。
代张公祭蔡子正资政1079年5月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二、《栾城集》卷二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呜呼!
公材甚长,无适不宜。
公气孔坚,勇而敢为。
厥初磐桓,亦踬不显。
守边西方,锋颖乃见。
声闻于朝,遂付兵枢。
剔朽锄荒,许之驰驱
有志不从,疾病支离。
中道不行,舆扶而归。
嗟我与公,少年相亲。
乡党之游,继以婚姻。
我老厌事,求归不能。
公敏而强,力罔不任。
谓当敷施,慰我友朋。
奈何不淑,弃我而先?
遣奠有时,涕泗何言!
谁实使之?
要以问天。
呜呼哀哉!
尚飨。
涪州石鱼题名 北宋 · 黄觉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七○、《八琼室金石补正》卷八三、《涪州石鱼文字所见录》卷上
夔州奉节县权幕通川黄觉莘老户掾平原李缓公敏、掌狱邺都梁钧佐衮臣,熙宁甲寅孟春二十九日,泛轻舟同观石鱼于此。
什邡龙居山留题 北宋 · 李谊伯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五六、《补续全蜀艺文志》卷五六
元丰五年二月三日,余按邡江抵此。
自幼游,迄今九年中,凡四登览。
岂意抗尘走俗,于山水之乐,间亦有得耶?
谨注岁月,以记其来。
朝散郎通判汉州李谊伯书。
宋故右朝散郎普州军州兼管内劝农事上轻车都尉借紫刘公墓志铭元祐九年四月 北宋 · 李谊伯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五六、《千唐志斋藏志》下册第一二九四页、《补续全蜀艺文志》卷五六
元祐九年正月十七日普慈郡守刘公卒。
二月,灵殡归
其子可状公之行,泣授使者,而乞铭于谊伯曰:「吾父已矣,可杖而执事,不敢越次,不得跣以请。
然潜德幽光,固宜有载」。
谊伯获与公游,知其为端士正人,莅官行法,始终如一,可无愧于辞而铭诸圹焉。
公讳乙,字仲达大梁人也。
曾祖泽皇,任左补阙,累赠吏部尚书
祖师道皇,任枢密直学士左司郎中,累赠太尉
考纯皇,任少府监致仕,累赠左正义大夫
妣艾氏,追封天水郡太君
公天资刚敏,雅负大志,强勉学问,崭然见头角,人谓有祖风烈。
奈何跋疐场屋,乃就赏延,从伯父之荫也。
遂州、蓬溪泸州、江安簿。
泸界西羌南蛮之域,疆埸遐阻,而簿职在检按。
公于劳苦之事,争先敢为,虽风纚露沐,了无惮色,事获以济,遂移郑州观察支使
天水君忧,服除,试判出等,授汝州团练判官
复丁大监忧。
服除,调河阳幕,有堤护大河之劳。
著作佐郎,知颍昌府司录司,乞监西京商税。
会易官制,换宣德郎,迁通直郎,改奉议郎
郊恩赐五品服,监泗州转般仓。
所至以强敏称,名声蔼然。
承议郎,知陕州灵宝县事。
再岁,用减年恩改朝奉郎
□当冲要,素号繁剧。
公至,剸裁有伦,阒然无事。
会岁大歉,民有菜色,公发而赈之,一无流亡。
于是陂池之废塞渟污者,悉究其利害而兴除之,下始受其赐,而上益多其能,问望赫然,播于朝野。
朝散郎,知普州事,借三品服。
普人谨愿畏法,公熟其俗,终能以宽济猛,不严而治。
然事无巨细,必亲画之,虽精力不少怠,亦缘此遘疠,遂终于馆。
公平生以诚应物,以仁抚民,以礼待士,故所至郡县,凡有旱涝不时,必亲祷之,其应如响。
人或疠疾,亲和剂而救之,虽逖不间也。
至待僚属,犹加礼貌,见□善孜孜推道不已,不啻若自其口出;
其不善者,或面攻而规正之,亦靡有后言。
与夫好面誉而背毁之者异矣。
居尝诗酒自娱,厚于奉养,故启手足之日,家无留赀。
然清白之风,贻厥子孙,舍彼取此,孰多得耶?
享年六十五。
娶乐氏,封南阳县君,先公十七年而亡。
子男二人:可,慈州乡宁县
彦臣太庙斋郎,早亡。
女五人:适前处州司法参军张大成、右宣义郎前知泸州合江县张世延,馀未笄。
孙男二人,延、永,皆业进士
孙女三人,尚幼。
将以元祐九年四月二十六日葬于河南府洛阳县金谷乡南北张村,夫人乐氏祔焉。
予闻位不称德与夫有功及民者,其后必大,呜呼,公其终有后乎!
铭曰:
呜呼刘公,才高气雄。
所历郡县,穆然清风。
年迩中寿,不谓之促。
位在诸侯,又谐所欲。
兴利除害,民斯乂康。
至今称之,公犹不忘。
洛阳之阜,土膏其厚。
既安既固,永利尔后。
戏呈叶提举 北宋 · 彭汝砺
七言律诗 押支韵
自笑肩舆钝似椎,不如马足快如鵻。
驱驰祇似江西日,懒病全非年少时。
熟睡疑空净石室,沈思若下董生
道途不独输公敏,凡事相方总较迟。
重开支川记淳祐九年正月 南宋 · 程公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四○、《重修琴川志》卷一一、洪武《苏州府志》卷四八、《三吴水考》卷六、《吴中水利通志》卷一六、康熙《常熟县志》卷二、光绪《苏州府志》卷九
天地间物之利于人者水为大,浚畎距川,治遂达浍,等级绳绳,圣人为利民计,其详如此。
后代因之,河渠有书,沟洫有志,咸以利舟楫,沃膏腴,有不可一日废者。
浙居东南,隘水踰于地,引以为田,厥土衍沃。
姑苏产甲两浙,枝邑常熟复甲姑苏,即名可知已。
有湖昆承江浦发源也,分为支川,横贯于中,挟以东鹜,周泾、团塘、白茆浦、李王泾咸汇焉。
南渡前居氓占冒,脉络弗宣,乾弗克潴,溢弗克泄,为圳亩大棘
百数十年间,乡耆豪右咸思开治,竟怵异议。
淳祐癸卯,陶唐侯升班过里,憪然叹曰:「是川与诸交会,为湖海喉衿,田里命脉,湮阏碍绝乃尔,讵可因循顾忌,惮于疏凿,俾穑夫束手无计乎」?
爰咨于众,髦倪贵贱闻言曲踊,谓非侯不可。
于是揆延袤,视窊隆,准事物,经始于甲辰中春之七日
弗抑弗彊,群农坌至,因地顺势,堑高堤下,一指顾顷,荷锸云如,鼓袂风动。
侯表众劳来,饮馌腆嘉,咸勇于力。
甫一月竣事,长四千寻,广一丈,深倍广之数。
凡用工六千,糜泉若干,侯以为己任而营综之。
曩据川之址靳弗退听者,侯一不校,割己产迂道代之。
繇是酾引泉流,灌输千顷,堰岸雄固,远迩混融,遂为海邦永永利
自非侯材干公敏,襟宇恢拓,畴克有成?
矧此川西北有凤凰者,侯之高祖名节朝请府君故庐也。
二子曰扩曰振,联危科,跻膴仕,蝉嫣弗绝。
淳熙间,其孙天台史君之嫌以祖母言宜人邱垄在焉,念河道壅淤,锐于疏导,不果。
逮公凡三世,始克成其志。
先是学竺乾氏者将浚长泾,有老者力止曰:「时法未可,三十年后自有地位中人来办」。
君子谓兹举嗣先志,侈后基,孚众愿,三者备矣。
是役也,乐于佽助者三兰若,明因、褒亲、永福,是皆可书,以昭于后,庶千载间弗至陵塞。
侯名㮤,字任道府君五代孙也。
今为通直郎舒城邑大夫
淳祐己酉孟春沧洲程公许记。
与王泸州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八三、《山谷全书·外集》卷二一
公敏蒙荐引,遂有成命,盖公乐得人材,不废刍荛之贱矣,钦叹钦叹!
公敏士大夫家子弟,樽俎谈笑亦可观。
至于干公家,则有馀地,退而省其私,则安贫守节,笃于孝友,未易得者。
久备使令,乃知鄙语不妄。
李偳至江安,既寡过,又缮完城壁颇有功,其意亦愿出门下也。
若得在部曲,尤见其多能,能辄妙于其事也。
陈杰被荐,幸甚。
守法循理,又不矫激照映其同列,诚亦难得。
逢兴文闻于左右,非特一日之雅。
渠已老于世事,其为吏,长于督察吏史奸伏之情,若在幕府,实称耳。
泸州安抚王补之(一○)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九三、《山谷全书·续集》卷三
宋诜者,旧在北都尝与不肖经席,不见甚久,意其可教,想于左右有夤缘,乃得备使令耳。
公敏蒙挂齿牙,幸甚幸甚。
郑宣黔中,独以不贿,诚终此节,官职当称其姿相也。
既不贿,又不生梗,想可备驱策。
王补之安抚简(三)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山谷简尺》卷上
庭坚再拜。
不敢数通书,恐谪籍之尘或玷污清望,伏想深察也。
公敏殿直昨蒙别纸,有顾眄之意,幸甚。
此人干办明了,他日见之可悉。
其存心甚美,俸钱尽割在荆州奉继母,守淡薄而勤官,殊不易得。
漕台欲荐监渝州税,渠以非所欲,未敢供愿状。
窃闻贵部新五寨皆是举差,愿得一蒙驱策,不审可收置门下否。
涪州来夏当满,而渝州阙乃是来年二月,故急迫干叩耳。
此人既是公家所须人,兄弟与之好,故敢率易如此。
庭坚再拜。
蕃弓袋因人回,更丐一枚,欲作琴韬耳。
慁烦不一,悚仄悚仄!
庭坚再拜。
答人简(二二)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四、《山谷简尺》卷下
有刘公敏者甚办事,亦能洁己守贫,恐缓急有使处,今漫纳脚色一状。
渠非敢来干请,不肖往索之耳。
庭坚顿首。
漫书阴长诗去,恐子舍有喜学书者耳。
孙判监奇父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九三、《斐然集》卷二七
公敏健之才,可以跻膴仕;
该洽之识,可以备讯究。
雄词本乎骚诵,逸学穷乎篆籀。
所交慎笃,非仁而不与;
所守劲介,非义而不受。
是谓缙绅之老成,非特荆州之耆旧也。
中岁念乱,孤愤心疚。
支末虽废,精神自富。
流离困踬,以逮皓首。
怀不忘于故丘,志尚切于戎丑。
每临长风,对觞酒,壮气激烈以弥厉,吐壶已缺而重扣。
盖犹足以乞言问政,欲见则就赐之几杖,加以笾豆,不使老至长饥,捉衿而肘见,突冷于永昼也。
呜呼哀哉!
我先君早嘉英秀,及观为政,晚意逾厚。
俾自拔于瘴乡,来卜邻于衡岫。
人事好乖,斯愿莫副。
独予兄弟,乃幸参候。
闻前言与往行,常发蒙而启覆。
虽大药之乏资,在德人则宜寿
忽不瞻而几日,俄敛藏于一柩。
方公病革,阴阳交寇。
了不怛化,出语无谬。
有固穷之义训,遗诸子以笔授。
卷钓丝于七泽,眇孤风于遐宙。
先生之自传,与斯文之奠侑。
庶漱石之高情,克绍乎简册之光;
而断蛇之阴德,燕翼于云来之后也。
薛尚书1038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九 创作地点:湖北省襄阳市老河口市
维年月日,具官欧阳修谨以清酌庶羞之奠,恭祭于故资政殿学士、赠兵部尚书薛公之灵。
景祐之元,公初解政。
虽告于家,而疾未病。
若修之鄙,敢辱公知?
公于此时,欲以女归。
公德方隆,谓当再起。
齐大之婚,敢辞以礼?
天不憖遗,公薨忽然。
其后二年,卒追前言。
生死之间,以成公志。
挂剑于墓,古人之义。
公敏于材,刚毅自励。
不顾不随,以直而遂。
命也在天,往则难期。
惟其行己,敢言是师。
有罪之身,窜逐囚拘。
生不及门,葬不送车。
致诚薄奠,因道终初。
尚飨(《欧阳文忠公集》卷四九。又见《皇朝文鉴》卷一三三,雍正山西通志》卷二一八。)
「薛尚书」下原校:「一作『简肃公」』。
陈大夫墓志铭乾道四年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三一、《永乐大典》卷三一四九
乾道戊子十月癸丑光州观察使高邮军驻劄御前武锋军都统制、兼知高邮军事兼管内劝农营田屯田使、节制山水寨、南康郡开国侯食邑一千户陈公敏,自高邮抵书庐陵,属某铭其父武翼大夫、宁都巡检公之墓,且以门人宜州文学、权高邮录事参军推官教授温度状来。
初,某与礼部尚书张公大猷同直玉堂,大猷谈敏不容口。
一日,经筵同舍有言虏骑长驱,敏恐不能当一面,以间敏者,宰执咸喟然,大猷即对,力请专任敏,上曰:「朕自知敏」。
自是识者佥谓大猷知人。
呜呼,大猷已矣,世之知敏者无几,然则铭其父,非某其谁宜为?
乃不辞而承命。
大夫讳皓字彦章赣州石城人
曾祖光、祖靖、父宗,皆不营仕。
大夫身长七尺馀,容貌瑰岸,知略辐凑,武艺绝伦,而又倜傥有大志,四方豪侠多从之游。
既冠,为邑尉都部。
时虽承平,赣多岩邑,草窃旁午大夫以讨捕为己任,倾赀募士迹盗,百里无遮迾警。
监司郡守闻其名,凡游徼悉委焉,所向辄克。
靖康初,虏人犯阙,诸路兵勤王,尉疲懦惮行,大夫慨然请赴难,宰义之,俾部兵以往,隶东南第六将。
至蔡,两宫北狩,勤王兵溃为盗十七八,石城兵亦欲乘乱以掠,大夫曰:「宜先杀我,无使我陷丑名」。
众竦然曰:「惟公命从」。
大夫曰:「真人翔于济阴,盍亟往扈跸」。
遂鼓而行,自济阴至南都邸维扬,备尝艰险,所过樵蔬不犯,卒全师以归。
时赣盗蠹结,邑宰知群偷素詟大夫威,俾察鸱义,大夫复毁其家,募士数百人,贼犬牙界上,不敢抵巇。
建炎末宁都恶少李敦仁乘罅谋不轨,旬浃聚群不逞,馀数万,首鞣石城。
大夫以数百人辂战,不敌,退保,官吏悉遁。
贼遂破赣诸邑,复钞庐陵临川长汀建昌邵武,且诱无赖子授伪官,籍乡丁为兵,声势日张。
乃遣伪官数百于石城啸乌合,响应者如市。
大夫与贼遌,尽死斗,悉获伪官戮之,标以徇。
贼知后必为患,多方訹使降,骂曰:「我世王民,可叛国从乱耶?
宁一战死无憾」!
贼迫大夫亲戚要说曰:「不降则亲戚俱戮」。
叱曰:「亲戚之情可割,忠义不可夺」。
亲戚泣曰:「兵少贼众,事必难就,不若伪降,傥见用,阴为内图」。
大夫曰:「不然,降即臣事之也,臣事人而图之则有叛名,降与叛皆非吾忍为也」。
亲戚泣而去。
俚俗门户尚湫隘,谓可以殖货,大夫独高大其闾,曰:「吾子孙当高车驷马」。
贼怒敢抗己,毁之。
至是使人说曰:「苟从我请,新其居,加宏丽焉」。
答曰:「吾能灭贼,忧无居耶」?
贼察其志终不回,密以万金求获大夫者,阖邑皆劝降,泣曰:「吾誓不与贼俱生,头可断,贼不可从」。
遂往剑、建募兵。
长汀,会下河巡检刘仅与破贼计。
复还,召父老谕以祸福,不数日,得乡兵数千,推仅统率,己副之,屯于河之南。
贼易我,遣其弟世昌兵二万冲河南
仅马辟易,众惊溃。
大夫贾勇进击,贼大败,暴骨三十馀里,禽七百馀人。
黎明,贼裒馀众,由诡道出河鹿洞,掩不备,战甚力,兵稍却。
时敏年才十八,揭戈骋马突入贼,大夫怜其幼,呼救不能止,遂与俱夺合击,俘数千人。
贼之弟世臣不胜愤,踰旬以勇锐十馀万攻北鄙,大夫兵万人与战于门外,呼声动地。
贼走败,蹀血盈野,获千馀人,遂复石城。
贼惧,退保宁都
捷闻于郡,借补承节郎
休兵蓄谷月馀,复攻宁都,贼悉锐阻隘,一战克之。
乘胜逐北,禽其弟并腹心桀黠者三十馀人,献馘万计。
安集失业,于是流民自占者如归。
监司郡将列奏,授承信郎、石城武尉
既衄,据山自固,死咋不得逞,遂就招。
大夫力职三年,日训羸越之法。
时草窃尚棼馀邑,遭毒痛者数数,独境内免渔劫,民以按堵。
任满,移兴国县,时邑外莽为盗区,大夫蒐卒诘禁,桴鼓稀鸣。
以功迁宁都巡检,绩效尤著。
罢归里。
绍兴庚申五月癸酉终,享五十有六年。
大夫性识明果,严毅寡言,言必中理,其用兵暗与古人合。
获强寇不可偻数,绝口不言赏。
常曰:「为国遏恶足矣,贪天功以为己力,罪也」。
人以方汉应侯
训子孙惟忠孝廉勤,故诸孙皆名孝。
复石城、宁都也,仅贪虐,一时胁从者以喜怒生杀之,大夫从容说止,获免者数万人。
平日仇怨深者,尤竭力营救,人服其长厚,佥谓大夫阴德在人,后必有显者。
兴国日,有为仇所诬者,辨而出之。
其人感德,以大夫不纳贿,献鲞两器。
他日发以饭客,则贮金皆满,亟呼其人归之,曰:「我以理直出汝,汝以我为私耶?
当以付吏」。
其人叩头愧谢,请持去乃已。
其廉类此。
卒年戊子月庚申日,殡于邑南门外庚午年戊子月壬辰日,卜吉遂葬。
以敏贵,累赠武翼大夫
娶刘氏,有妇德,以疾终,亦以敏贵,累赠硕人
大夫交结四方豪侠,以成其志者,内助为多。
生二子,长则敏也,次曰球,今为训武郎高邮军驻劄御前武锋军同统制
二女,长适同邑张珂,季适宁都谢友直。
孙男十一人。
敏之子长曰孝忠武义大夫,任真州兵马钤辖
次孝义,忠翊郎、御前武锋军训练官
次孝传,保义郎閤门祗候镇江府驻劄御前前军亲随马军副将
次孝家,保义郎
次孝庆,成忠郎
次孝宽,尚幼。
诸孙惟孝传以军功自奋云。
球之子长曰孝先,次孝诚、孝本、孝基、孝友,俱幼。
先是隆兴甲申冬,某自前行少常伯被旨措置淮浙海道以备虏,时勍敌压境,号八十万,声摇毂下,自维扬海陵连数郡,望风弃城不守。
敏守高邮,独与虏相距于射阳湖
虏觇知淮上虚实,轩然自谓克在旦莫。
三省密院劄下沿海驻劄御前水军统制李宝,使速开具控扼要害申海道使司,且谨边备,而握兵数万,首鼠避敌。
某即以闻于上,亦抗疏自列。
闰十一月十日,劄与某合专一措置江面,某复奏云:「臣被奉十一月二十四日圣旨,令范荣捍通泰州料角楚州盐城一带,李宝防江,如缓急即互相策应。
乃惮海陵之行,故违互相策应指挥
陈敏孤军深入不测,委实危急。
若坐视,臣恐射阳湖失守,即大势去矣」。
又劄付知某决不但已,竟发兵数千度淮与掎角,虏一夕退百馀里。
已而告捷,即其日奏敏功
是时微,淮壖不守必矣。
兹又见大夫能教其子,卒免胶柱之讥,可铭也已。
铭曰:
《春秋》书降以惩不武,书叛以威不轨。
不武不轨,将家所甚病。
大夫耻之,盖深得环人却敌之义。
高邮暨之忠孝,射阳湖之役,可以羞大冠之颜,而落瓯脱之胆。
名父之子,故应尔尔。
位不德者必有后,其不然耶,其不然耶!
蒸蒸孝子,思发隐绩,锓石塴墓,式垂后裔。
平粜仓记嘉定十七年 南宋 · 赵必法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二一、嘉靖《宁国府志》卷四、嘉靖《南畿志》卷四九
惠而不费,则有至惠之意;
养而不穷,斯有善养之功。
夫仁人君子,为民造福,于造端立本之地,初若甚微,要其后效,则可久可大,为利甚溥。
旌为蕞邑,介山谷间,田土硗确,而农民无盖藏,舟楫弗通,而商贾甚阻绝。
岁或少歉,则米不入市,为富不仁之徒,乘时增价,甚至闭籴,细民遂有艰食之患。
职字民者,固知赈恤之不可缓,然役役于计赋理讼、簿书期会之间,它奚暇问焉!
历阳方公宰是邑之明年,闻乡境淫潦伤稼,既收薄,价必踊,乃恻然兴念,先事为虑。
谓劝分有名无实,况未能利民,而先有追扰抑勒之弊,必公家自有馀,则市价可平,私藏自发,然非力所能及也。
何者?
县道财赋各有窠名,随趣随解,略无馀蓄,外此欲一毫扰民,又所窃耻。
遂樽节浮费,锱积铢累,得钱缗二千有奇,创为粜本,储米以赈民,属必法董其事。
当秋成狼戾之时,从市价收籴,春夏大贵,则如所入之价,籍细民多寡,量给赈粜。
秋籴复如之。
贮以别仓,与公家常赋出纳绝不相干,盖将使之循环无有穷已。
仍复请于庾台,借拨助粜。
由是市价低平,民甚德之,播谣咏、揭旌旗以颂美者驩舞属道矣。
必法犹记先朝张忠定公治蜀,因米价稍损,乃按请邑田税如时价折米,至春则籍城中细民,计口给券,输元估籴之;
潞国文公守成都,值米价腾贵,因就城门减价粜卖,市直悉平。
贤者为政,大率若此。
公今所创平粜,虽若未裕,而规模方立,效验随著,倘后之宰邑者,体相承之美意,益有以扩大之,则为一邑悠久之计,岂不伟哉!
必法调尉于兹,行且解去,善公敏于为政,然虑岁月之久,有攘没其美者,乃强不敏而为之记。
嘉定甲申记。
按:嘉庆《旌德县志》卷九,民国十四年刊本。
敷文阁学士宣奉大夫致仕赠特进汪公行状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八○、《攻愧集》卷八八
曾祖元吉,不仕。
妣何氏。
祖洙,皇明州助教,累赠正奉大夫
妣陈氏,累赠太硕人
父思温,皇左朝议大夫直显谟阁致仕,累赠少师
妣王氏,封恭人,累赠越国夫人
本贯庆元府鄞县武康乡沿江里。
汪大猷字仲嘉,年八十有一状。
惟汪氏派出黄帝,得姓尚矣。
然自历代以至本朝,未尝有一显者。
宣城鄱阳上饶四明诸郡,大率皆出于新安济王,庙食千载,后裔繁衍,宦路相遇,多讲宗盟。
陵时大司成澥以耆儒名,翰林学士藻以文章显,尝谢司成荐举,止用张衡《思立赋》汪氏龙鱼及《檀弓》童汪踦事,且曰:「遥遥谱牒之相传,没没衣冠之不振,虽更魏晋之远,莫厕崔卢之间」。
槩可知矣。
丞相伯彦首相高宗,遂为佐命之臣。
绍兴间签书枢密院事勃、枢密使澈俱至大位,子孙宦达相踵。
端明殿学士尚书应辰以重名崛起,虽不至公辅,而道谊风烈足为一世师表,此其尤盛者也。
公以文昌旧臣历仕四朝,康宁耆艾,独殿诸老抑其次焉。
今汪氏所在众多,几如王谢家,岂族姓盛衰亦有待于时耶?
公之曾祖处约而有士君子之行,受知范文正公、王荆公。
正奉乡先生,文行淳备,沾丐后学。
少师绍兴初太府少卿两浙漕使,风谊尤高,󲦤绅推重。
生四子,公其仲也。
越国方娠,公之从伯父,梦应真受生,产于叔父吏部鄞县之官舍。
生而岐嶷,骨相颖异。
四岁诵《孝经》,能对客问,学中所讲《论语》、《孟子》辄述口义,以示同舍,一日千里,侪辈皆畏之。
绍兴七年,以少师遇宗祀补将仕郎,调右迪功郎衢州江山县
公渐渍义方,晓畅吏道,若老于州县者。
所部百人,默识姓名及干力之优劣,辄得其用。
分乡警捕,境内肃然。
钩考滞讼,断之以理。
岁在甲子,洪水稽天,发廪为粥,以食避水者,又取盐商大舟救之,存活为多。
时方申兼经之制,以尝试南宫,公馀肄业,再荐漕台,遂中十五年进士乙科。
秩满,关升左从事郎,为婺州金华县丞
处事益明,期限必信。
文引可以质钱,至有以润其屋者。
豪民陆氏析产嚚讼,案牍纷积。
公诘其要,谓祖屋枕山,长兄据其前,而使诸弟由山蹊以出。
公曰:「此最其不平者」。
按图更分,已得要领。
又诉义逊及赡茔嫁姑之厚,公曰:「尔父兄同力起家,义逊有法,奉先冢,嫁诸姑,岂得不厚」?
一妇以众钱买田,托以嫁资,公考妇家户籍不满半顷,复取均之。
且谂之曰:「若送所司,一门无全人,至亲不复可相见,汝家破矣」。
命讲长幼之礼,叹服而退。
户部侍郎李公椿年建议行经界,选公为龙游县覆实官,约束严峻。
已量之田隐藏亩步,不以多寡,率至黥配,盛气临人,无敢忤者。
公独曰:「愚民不识弓步,不善度量,若田少而所供反多,须使之首复,乃可并行」。
李公问当何如,公曰:「凡有不实,许其自陈,俟验实与改正」。
悉皆施行,受赐者已不知其几。
既至,躬行阡陌,唱弓量之目,则已默计其广袤之实。
吏运筹久之,无毫釐差,观者以为神。
凡事俱有方略,邑人鼓舞,旁县皆取为法。
事毕,躬纳图帐。
李公又欲以十保合为一图,仍与邻都犬牙相入。
公曰:「一保之图用纸二百番,已无地可展,又从而十之,不惟不能图画,亦安所用之?
徒重劳费,无益于经界也」。
由是诸郡俱免催科。
办事谈笑而了,不失忠厚。
二十年,丁越国忧,星奔哀毁,悲动行路。
服除,为严州建德县
二十四年,饥民啸聚炽甚,守禦调度多出规画,以讫无事。
分都赈给,众中指一夫诘曰:「是某都某人也」。
盖居两都之间而冒请者,械系于前,馀多引去。
事已,徐释之。
又尝逊荐牍,辞受输,皆人所难能。
明年,用举者改宣教郎,知平江府昆山县,旋遭外艰。
既造朝,有达官使献生财之说,将用以为荐。
公曰:「财不可生也,生财者必害于民。
宁甘心寸进耳」。
遂谢之。
总领淮西江东军马钱粮所干办公事
金亮犯边,馈饟王师。
高宗巡幸,供亿百出。
公佐其长以办,群工扈从咸知公名。
三十二年,赐绯鱼袋,改干办行在诸司粮料院
文书盈几,目不给视。
公间摘一二,无不切中。
老吏惊叹,谓未有也。
言榷货务左藏库有羡储,朝旨以诿公躬自检校,得其实以对。
隆兴二年四月参政简肃公宣谕淮东,辟为干办公事
九月,改充参议官,内裨幕府,外按边陲。
海、泗、唐、邓之弃,钱公执以为不可,公亦赞之,虽不得尽行,终免仓猝之变者,宣谕司之力也。
大宗正丞
乾道元年,兼吏部郎官,主管侍郎左选,又兼户部右曹
有蜀士理和籴酬赏,吏必欲以小节取会,公曰:「在法有旁照可验,许比类而行」。
即取其同类者并上之。
省吏沮抑尤急,公力争之,自是始为定例。
六月轮对,钱公先荐于上,乞与之言,察其人物。
公奏:「总覈名实,责任臣下,因才而任,毋违所长,量能授官,毋拘流品」。
又乞表荐宗子,随事录用。
上注目久之,谓辅臣曰:「疏通详雅,有议论,今日有用之才也」。
礼部员外郎
公自登第,尝习宏辞科,应用之文足以行意。
在州县时,守将多委以笺奏,南宫名表一出,士林诵之。
此外无他职务。
同列言于庙堂,谓公拨繁治剧有馀而清简太甚。
丞相洪文惠公以此谕公。
七月,遂兼吏部侍郎右选
九月,除吏部郎官,主管尚书左选
庄文太子初建东宫,妙选僚寀,是月以公兼太子左谕德太子侍讲
两日一讲《孟子》,多寓规戒,庄文深所钦重。
尝出龙大渊禁中所进侍燕乐章谕宫僚同赋,既退,公谓同列曰:「燕既不预,无以措辞。
若出于御制,或储禁为之,犹可赓和。
郑卫之音,近习为倡,非讲读官所当预也」。
白于太子而止。
二年,为省试参详官,参政林公安宅户簉知贡举,就除谏议大夫
自言去场屋久,以考校事属公,公为之协心焉。
讫事日,欲邀公议论,辞不往。
林既罢政,独免于评议。
六月,除秘书少监
高宗圣政书成,进读于紫宸殿德寿宫
道山清高,领袖名士。
职当修神宗以来《会要》,而旷岁不举,深惧典故散逸,率属分纂。
上闻之,为置局,命宰臣提举
书奏,五朝之大典始备。
金国来贺四年正旦,借吏部尚书为接送伴使。
上阅语录,见公敏于酬对,处事有体,滋向之。
寻兼权刑部侍郎
六月,兼崇政殿说书
八月,兼权给事中
孝宗厉精民事,访问不倦。
宿直玉堂,夜宣对选德殿,赐坐从容,导公使言。
时欲遣察官决狱畿邑,公奏使果有滞囚,亦且先次决遣,事体太重,徒扰诸县,必又甚于监司之临按,不得不谨于始,遂改命通判以行。
公首以一言移主意,自尔每夜对,上多访以时事。
尝曰:「卿为侍从,天下之事无所不当论。
朕每厌宦官女子之言,思与卿等款语,正欲知朝政阙失,民情利病。
苟有所闻,可极论之」。
公悉进所欲陈者,奏对明白,曲尽情伪,上多耸听而行之。
其造膝启沃之际,若讲义、进故事,论治道之要,具有遗编,亦或削稿而不传,惟见于事功之实者,谨书之。
以池、饶、信、建水灾,乞用澶州刘涣收买耕牛之法,令州郡广收籴以备赈粜。
论役法,则陈一乡通差、物力均差、均钱雇人、官户例减限田之详,又别白里正则专主烟火盗贼,耆长丁则催科承引,今取耆长雇直拨入经总制司,并缘法意。
里正承役之初,抑使兼充役者,受害为甚,至死必争。
又乞改定役法,未可轻变,广求众议而后可,必须迟以岁月。
若欲宽其困苦,当先严禁诛求。
又论:「亭户不充役次,以盐折税,或有未尝亲熬波之劳。
居近场监,贷钱取息,射利为厚。
三公尚有限田,而此曹独无定数,反受官户隐寄。
又均和买于编民,欲将家产及二等以上依官户充役」。
又论:「给赐勋旧近戚以田,一得指挥,豪夺占据,桀黠者妄指官之籍没、民之户绝者以为献,藉势陵轹州县,至不能谁何。
宁忍惠及一家而使人重罹其苦?
自今惟当锡以金帛,使自求之」。
又论:「籍没财产止可行于强盗囊橐、官吏犯赃之人,然朝为富室,暮为穷民,流离冻馁,已自可念。
至有仓库纲运负陷官钱而致破家者,宜有以处此。
欲应以欠负拘产不在给赐出卖之数,计其租入,偿欠既足,则以给还,使复故业」。
以至废乡村私立税铺,罢官监酒坊,及陈万户酒之策。
尝因轮对论铜器之害,则曰:「产铜之地不发,浸铜之水渐涸,鼓铸重费,楮券弊深,泄于边境而法不严,坏为器用而官不问。
若立用铜之罪重于销铜之人,居官而使人为器用者坐以赃私罪,则法乃可行」。
论捕酒之害,则曰:「民户遭劫盗者犹有官司可告,盗既不敢肆毒,邻里亦得救应。
今捕酒者空人之家,邻里至前则诬以拒捕,官司不复明白,则是捕酒之暴甚于劫盗也。
杀人者罪止一身,而老幼自若。
今一遇捕酒,举家拘絷,非法受苦,则是犯酒之罪重于杀人也」。
大率公之论事皆深切著明,考究详备。
玉音嘉奖,尝曰:「卿前后所言皆今日可行之事,臣僚所未及」。
一一付外。
虽议有不同,不尽见诸施用,亦有遂著之甲令者。
五年,再为参详官。
四月,除权刑部侍郎侍讲,职于秋官二年馀。
孝宗垂意刑章,哀矜庶狱,公乞重修法令,谓:「中兴之初,首立详定一司,自建炎四年六月以前著为绍兴法。
今四十年,多编集监学、贡举、常平茶盐等一司之法,而一代条章因革损益迄无成书。
敕局官多吏繁,俸优赏厚,因减冗官,遽行废罢,举数十年之法,一切不省。
建炎以后续降指挥二万馀条,若不删其繁重,定其当否,有司率用新制而弃旧法,日移月改,轻重舛牾,无所遵承,使舞文之吏时出而用之,以售其奸。
及今不为,久益难考。
乞明诏尽行编纂,命大臣典领而选廷臣讨论,庶几笔削必当,以杜吏奸,以一民听」。
上极以为然,即令条具,仍差大理二卿、本部三郎官、寺丞司直各一员。
公遂兼重修敕令详定官,此四年之冬也。
他官去留不一,惟公疚心修定,以为己任,推举详明,通练之士以自佐,访求旧吏,网罗故牍。
若一司一路专法,不系海行者即釐送之。
一时申严,或虽系续降,寻即冲改者即删去之。
于见行法中增损元文五百七十四条,带修创立者三百六十一,全删旧文八十三,存留照用者百二十有八。
墨书旧文,朱书新条。
年馀书成,进书之奏,公所草也。
谓将前后续降参以累朝法意,酌以四方人情,考订编入。
各有看详案册,明言去取之因,而例不以颁降。
欲申敕有司,凡州县于新书有所未晓,许条具申所,当以元修因依行下。
孝宗取进本列于选德殿之左右,朝夕观览。
尝宣问所疑,随即奏对。
上又取条册指问,与所奏俱合,嘉赏再三,曰:「文字繁拿,不易尽记。
留意所职,乃至于此」。
对曰:「此法将与天下共之,况屡承宣谕,敢不尽心」?
他日又问如初,遂亟称于宰执
有忌公者遽入谮言,赖圣明不以为信。
尔后屡更修定,今凡再易矣。
其规画大率循公之旧,而精力不能逮也。
上又尝问本职事,刑罚黜陟岂无过差,公因奏温大水,郡不以闻,使之具析。
守臣王之望尝为执政陈岩肖为从官,特免违慢之劾。
乃移罪二漕,各降一官。
上云:「亦觉未是,待作一名目改正」。
公又奏:「知其未是,当明以示众。
若别作缘故,则前失仍在,不若径改之」。
有旨改正。
又奏:「知信州赵师严补籴前政所亏常平米方及半而坐擅用,鑴两秩,永不得任亲民。
提举李庚已尝申明,送饶州取勘,亦以不行。
检察坐之,且不得与监司
虽欲示警,而皆不当其罪」。
案上,皆得追改前命。
杨大任匿盗,而能告捕,不应坐以越诉,即依条给赏,仍免其罪。
论一案推结之法屡变,会问无期,狱讼淹延,即令别行立法。
尚书周公执羔、韩公元吉、枢密刘公珙以强盗率不处死,无所惩艾;
侍郎林公栗右司,谓今之强盗非亲下手已杀人者,类皆不死,请依太祖旧法,赃满三贯者皆斩。
公恐遂行,曰:「此吾职也」。
遂具奏曰:「强盗岂可恕?
用旧法而痛惩之,何为不可?
惟是天圣景祐宣和以来,益用中典,太上与民更始,非以刃杀人者一切贷死,远近归心。
循袭既久,寖失禁奸之意。
今已议为法六项,犯者依法处断,非此而但得财,惟再犯者死,可谓宽严适中矣。
此辈虽愚,岂无黠者为谋,知有可生之路,志在得财而已,所全尚多。
若不分首从,虽不杀伤,悉皆抵死,则凡得财鲜不及三贯者,此法既立,未必能禁其为盗。
彼先以死自处,则被盗者将无噍类,为盗者无复全人。
究其极而计之,死者益众矣」。
陈公良祐谏议大夫,请取案例。
公以见定一案闻奏,用六项法则死者十七人,用见行法则才四人。
若如旧法,则百七人俱死。
遂从公议。
吏部尚书,为六年金国正国信使
归至盱眙,得印榜云:「今后犯强盗并依祖宗旧法,所有六项指挥更不施行」。
到阙未及结局,即以不得其职自列求去。
上闻其详,即日复行六项之制,至今遵用焉。
有请以大辟奏案如情理可悯,即上朝廷,若情法相当者,止从刑部审覆行下。
公以为既经奏闻,非有司所得自专,当依旧例拟断,降旨处分,尤见详审钦恤之仁。
监司按发官吏,不得送置司州军根勘,绍兴之良法也。
久而寖紊,为弊亦多。
公申严之,使见有违戾者并行改送勘院翻异,当究问其词,具申监司
有诏物价腾踊,以绢定罪者每匹增为三贯。
公乞以钱定罪者亦如之。
其明罚敕法,助圣朝好生之德者未易悉数也。
使金之役,权要为辅行。
公在朝累年,于人甚周,而介然有守,未尝与之通。
至是惟议使事相处,亦不为异,惟不能过为奉承。
事已,又疏之。
众服其裁正,而其人自此不相乐矣。
孝宗方欲经略中原,使回者或承顺旨意,过为大言。
公归,首以为问,因具陈经行所见闻者。
上曰:「如卿所言,则未可为攻取计耶」?
公顿首曰:「诚如圣训。
今日岂可轻动?
且须益务内治,以俟机会耳」。
玉色不悦,公又曰:「臣不敢妄论迎合」。
闻者以为名言。
七月,除权吏部侍郎
九月,兼权尚书,再置敕局,兼详定一司敕令
少师尝为吏部郎,仕者脱兵火,亡失文书,诉者日集,躬为辨析,吏不得蔽。
建请改官状五纸之外,许令改举,声绩卓然。
公少亲见之,自为郎,尝历三选,以至长贰,清通简要,兼古人之长,建明尤多,率以先德为法。
或曰:「今日凡事从窄,非曩时比」。
盖有务为沮抑,号能任怨而至显用者。
公曰:「方且鄙之,何忍效尤乎?
调官陈词者多孤寒之人,于此不为留意,使不得其平,谓之铨衡耶」?
由是郁者得伸,滞者得速,求者得遂,人人感悦。
亦未尝屈法以从人,其有不可,明以告之,退无所恨。
辨宗室及阵亡人女夫不当在七色之数,乞恩科权官选人愿致仕者请以历过岳庙为考,修正川广定差之弊,命官被诉不经勘正者,免关刑寺注籍,以妨差注。
县令臧否,欲俟其任满奏闻。
案后收坐不当之人,止就部检照,免行下取会。
又条列部中留滞节目,附赦施行。
皆欲去弊剔蠹,使选法流通,以为公私之便。
中使尝夜传旨学士院,袖出《资治通鉴》一册,指唐沈既济论选举事曰:「今日有无此弊?
其说可与不可行?
来蚤面对」。
退即呼烛草奏。
既入,先历陈数项,谓事与今异,弊虽似之,其言则难行。
上曰:「卿言甚明,更试一言」。
因奏:「正恐言不能尽,曾笔于纸,深夜书写不谨」。
上即令展读,读毕,不敢留中,退至庑下。
又遣宣取,且云:「更欲详观,可遂留下」。
宸眷日隆,会当郊,特差充卤簿使。
人知枋用有渐,而忌者愈甚。
竣事,力求外祠,上亦知之。
七年正月,除敷文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侍从馆阁诸公赋诗留题,以饯行色,今石刻存焉。
还乡四月,起知泉州
到郡遇事风生,不劳而办。
郡实濒海,中有沙洲数万亩,号平湖,忽为岛夷号毗舍邪者奄至,尽刈所种。
他日又登海岸杀略。
禽四百馀人,歼其渠魁,馀分配诸郡。
初则每南风,遣戍为备,更迭劳扰。
公即其地造屋二百间,遣将分屯,军民皆以为便,不敢犯境。
后左翼军狃于盗赏,忽又报侵犯,径捕至庭,自以为功。
公曰:「毗舍邪面目如漆,黥涅不辨。
此其人服饰俱不类,何耶」?
察之,乃真腊大商四舟俱行,其二已到,馀二舟以疑似被诬。
公验其物货什器信然,军人犹譊譊不已,公谕其将曰:「使真是寇贼,固不应纵舍。
既知其为商旅,又岂得陷以深文」?
始皆退听,即使尽入来远驿,所贩黄蜡,偿以官钱,命牙僧旬日间遣行。
军屯城外,有入盗库银者,踰垣而出,为逻者所侦,反执而归,诬以为盗而上之郡。
公已得其情,仍械逻者,使参对。
失银十二铤,得十而遗其二,主将辩数甚苦,公不为动。
已而军士首伏,即其所窖取之,皆伏辜。
公明察善处,则俱失其情矣。
蕃商杂处民间,而旧法与郡人争斗,非至折伤,皆用其国俗,以牛赎罪,寖亦难制。
公号于众曰:「安有中国而用夷俗者?
苟至吾前,当依法治之」。
始有所惮,无敢斗者。
三佛齐请就郡铸铜瓦三万片,舶司得旨,令泉、广二州守臣监造付之。
公上疏极论其不可,既犯中国之禁,又为外夷所役,独不与。
南外宗正司廪给岁广,久以为病,公撙节用度,增价以籴,民始免于苛取。
公再岁两求奉祠,九年,以治行尤异,除敷文阁直学士再任,赐衣带。
淳熙元年,申前请,始有兴国宫之命。
归次延平,除知隆兴府江南西路安抚使
赴阙奏事,甫入国门,即令引对,临遣甚宠。
江上有篙师谋害主人而据其女,因有资财。
女闻公威名,密告县令
公为究治,得主人夫妇二尸于神祠之傍,冤始获伸。
吉民王氏雄于财,怒武尉之不容,冒佃官地,诬诉于州
尉不屈,夜归,过其门,使人折其足,事达帅宪
公同奏其事,且谓父子皆以赀得官,恐从末减无以惩奸,乞先除其名。
孝宗阅奏震怒,径下所勘建昌军,皆黥配岭海,并坐推吏之受赇者,江右无不快之。
五月,茶寇赖文政等起湖北,自湖南江西
帅司即令境上防托。
江西所恃惟赣、吉将兵,亟遣未及而贼已入境,与吉兵,一使臣死之。
湖南曾𢦤官军,至此又小胜,止为逃死之计,遂据禾山洞。
公遣副总管贾和仲总数州之兵以讨之。
和仲老将,意颇轻敌,或已议其狠愎难任,然兵官无踰此人者。
未及出门而得旨,果以委之。
主帅调发而簉牧领兵职也,武人谓朝廷专委,凡事寖不相关。
一到贼垒,暮夜驱迫将士入山,反为所覆,不可复用。
又遽遣约降,至折箭为誓,人知其为诈而不寤。
贼立旗帜为疑兵,由鸟道窜去,两日而后知之。
六月初,有旨湖南帅臣王炎节制,如已入江西,即令贾和仲统率四路人马讨捕。
是时犹未委公,及和仲轻举妄发,将兵已溃,贼势日张,则乞就委江州都统制
月末始得金字牌令公节制。
大暑中,兼程而进。
洪至吉七百里,势不相及。
贼亡命习险阻,常隐丛薄间,弓矢所不及。
官兵驱逐,接战十馀,杀伤相当,多猝于狭隘之处,交锋者不过数人,馀已遁去,不知踪迹。
使戈被甲之士与之追逐,虽欲列阵并力,有所不可。
既逐入广,而又复回。
初就招安,列六百馀人,后止馀百辈,则知所丧已多。
势既已穷,而有许拔身自首指挥
间有禽获者,亦言本非凶逆,若开其生路,必来降矣。
遂以小榜具载指挥,募人入贼。
贼云:「望此久矣。
苟得晓事文官来,即当随往」。
提刑辛弃疾同议遣士人借补以行,而公已罢,尽复逃去。
未几,兴国黄倬请行,正合前说,遂降。
公初以和仲败事自劾,降龙图阁待制
会有为和仲地者,又降集英殿修撰
后帅既以俊功受赏,公遂落职,南康军居住。
至四年自便。
十二年,始得外祠
十三年,高宗庆霈,复龙图阁待制
十四年,再奉祠
十六年,提举凤翔府上清太平宫
绍熙改元,尽复旧职。
二年,致仕。
两朝即位之初,皆有诏求言,上又赐诏书抚问,赐银合茶药。
公退閒既久,无复用世,拳拳忧国,终不弭忘,疏论天下事各数千言。
庆元五年十一月,朝家优老,特除敷文阁学士,赐衣带鞍马。
六年秋初感疾。
七月庚辰,薨于正寝。
遗奏上,赠四官,官一子。
娶楼氏,封硕人,先二十七年卒于隆兴
男三人:端中,奉议郎两浙西路提举常平司干办公事
立中,宣教郎,知婺州武义县,沿檄归省,弗可久留,方将丐祠就养,而公亡矣;
𥫃中,将以遗恩补官。
女四人:三蚤夭,一适奉议郎、知福州永福县事楼锵。
孙男四人:之翰,承奉郎、监嘉兴府华亭市舶务
之干、之辅、之范。
硕人淳熙五年葬于慈溪县石台乡龙潭之原,诸孤将以十二月丙申奉公之柩合焉,礼也。
呜呼!
公之为人,几于全矣。
少而孝弟称于乡党,长而声誉振于场屋,入仕则公勤廉恕,施惠于民,立朝则忠谅精白,结知于君。
用虽不尽,退而居乡,高谊特达。
四明素为义郡,至公而忠厚之风益盛焉。
天性乐易,于人无不容,而风裁自高,截然有不可犯者。
其在朝行,史文惠公有同年之好。
钱公知奖最深,魏成公少小相处如兄弟,蒋丞相同为宫僚王侍御伯庠寔为姻家,前后同时。
公乐于平进,既无附炎之迹,又不涉于指议。
公精敏而宽和,处事有体。
其在禁路,尤为梁文靖公、陈正献公及今少傅周益公所知。
虞雍公与史、魏、钱三公不咸,雅不相乐,徐而避之。
孝宗察见隐微,幸保终始。
方龙、曾鼎贵,一时诸公不事孙刘者盖寡。
龙在閤门谕德之除,亟称以为当。
史官坐中问曰:「亦与之熟耶」?
龙曰:「在此未尝往来。
某少为三衢兵官,只见人说江山汪县尉之贤,如出一口」。
闻者益以此服公之介。
曾向有简驩之嫌,隆兴之屡贬,南康之久谪,既归而八年不得祠,多其力也。
硕人未葬,岂不念归?
史公风公通书修好,谓求进则不可不尔,恐梗归计。
公叹曰:「若能为此,前必不致相失。
达空函,贻羞千载。
老矣,一听天命耳」。
后得善脱,史公深叹美此节,每以语人,谓不可及。
南康之行,亲戚恐公未免撄怀,或致摧沮。
公方挹送行者,曰:「使某年近六十以恩科得官,今赴星子一尉,岂不为我贺」?
其旷达类此。
既至,乐庐山之胜,杖履徜徉,登临自适,若将终身者。
借书郡庠,益沈酣于史册,上下数千载兴亡大概,下至稗官小说,罔不该究。
涂中和渊明《归去来辞》,平易精切,视前辈无愧,佳处或出其上。
觞客则使歌之。
王鲁公谓公不求复用,公闻之,曰:「求之庙堂而辞之君父,非自欺乎」?
既登七十,即抗章引年,求致其事,朝论以为高。
又予之祠,再申力请。
其后诸公相继得谢,遂为清时美事,实自公发之。
尚书郑公丙贻书曰:「公少某二岁,先吾著鞭矣」。
少师以深仁厚义称于世,尝曰:「事事上行方便,物物上有利益,此吾志也」。
公又能推广之。
少师奉先茔素谨,公之葬二亲,皆力贫襄事,规模宏大,纤悉周备,乡人视以为式。
既毕窀穸,假贷经营,久而冢舍方就。
庐居终丧,拜埽之外,讳日必亲荐羞于山间。
南城祖陇,外家王氏奉川诸坟,一一经理,可为永久。
三妹幼,竭力嫁遣,俱得所归。
聚族寖众,辟先庐房宇百馀楹,皆身任之。
内外百口,独当家务,出私财以佐用者二十馀年。
凡公所得,尽为诸院公费,又以及女弟之贫者。
二外孙既孤,收养至今。
官赋输送皆亲为之,不以累兄弟。
又得整办,无一金之负。
少师任诸子,晚岁一以及伯氏长子行中,次当及公位,以伯氏子众,推以与次子积中,寻又奏其二子得中、稽中,又及季弟江州之子敏中
拘限员,将复与叔弟之子阐中而不果,然终念之。
厥后江州沿公之意,命以一官,甚惬初志,而公之孙今尚有白丁焉。
两宫圣节,非有疾未尝谒告。
子弟之已仕者,必使之俱行,曰:「汝曹世受国恩,终岁閒处,独不能以顷刻之劳效后天之祝乎」?
宗党有急,以公为归。
产业素薄,仅足自给。
纳禄之后,用亦寖窘。
随力周施,嫁人之孤女,葬贫者之丧,不知其几。
叙宗盟及累世外门姻党宗派条列,号《兴仁录》,以遗子孙,使之不替亲好。
豫营美槚,尝辍以予人,至于再三无靳色。
家有一池,邻里来汲,每叹曰:「安得有财如水,以济人之欲乎」?
不及,遂率乡之人为义庄,首割二十馀亩以为倡,众皆竞劝,至三百亩。
又得郡中益以绝产二顷,凡贤士夫之清贫,身后不给者,量多寡周之。
买地立于城西门之阿,亲为约束,防闲曲尽,可谓无穷之利。
庠校自兵火草创,岁久寖圮,劝率巨室,且为之文,谓崇释老之居以徼福,不如新夫子之宫以助风化。
首创仪门,闻者不约而趋,黉舍一新,冠于东南。
冬至岁旦,序拜有规,主盟斯事,少长以礼。
推年长者为学宾,释菜则为祭酒,自编于布韦之间,以为一乡矜式。
凡里中义事,率自公倡之。
宾客造门,必与钧礼。
不问远近,必亲谢其门。
性不喜饮而好客,觞豆不至过丰,而情意周备。
岁讲寿席,自为歌词,皆安分知足之语,人多传诵。
会者不下百客,手自劝酬,连夕不厌,貤及僮仆,无不沾给。
间赴宴集,必尽主人之欢。
危坐笑谈,虽达旦不先退。
真率之约,觞咏琴弈,未尝以爵齿自居,此皆终身行之。
后生之官多以卷轴求教,公乐于训诱,随所职一一以告。
能行公言者,多能称,真一代之吏师也。
成就人固多矣,而荐举非名士不预。
枢密大资政叶公翥方为掌故,公一见,识拔于稠人中。
尚书钱公象祖、侍郎刘公孝韪、史公弥大、经略潘公畤、屯田郑公锷、签判沈公铢,皆卓然者。
其他汲引光显于中外,有知人之称。
晚更笃学,如少年书生,有《适斋存藁》二十册。
观书手抄,曰《适斋备忘》,十七册。
取唐宋名公诗集编为《诗韵》四十册。
又有《漫录》、《训鉴》等书。
端中等方会稡,俟他日锓木以传,今藏于家。
钥曾祖金紫娶翁氏,公祖母陈氏,翁陈出也。
两家少师为表兄弟行,又甚相好,先君工部遂缔姻焉。
公之硕人,又钥从伯父之女,交婚至今如朱、陈然。
先君依甥馆,钥辈生长外家,蒙外祖教育之赐,事诸舅如诸父,受知于公尤深且久。
公为礼部秘监时,钥留侍侧,护客使金,皆许侍行。
晚而侥倖与表兄华文阁直学士陈公居仁继登从班,居素切邻。
谢事,而钥得奉祠
六年之间,有行必从,有唱必和,徒步往来,殆无虚时。
剧谈倾倒,其乐无涯。
去岁老母年九十,公少十岁,乡闾合庆,元夕之后,箫鼓相闻,暮春方止。
岁晚,公为真学士,老母亦进封信安郡太夫人
郡奉诏旨均致粟帛羊酒之赐,皆为一时之盛。
平时慕白乐天之为人,仕俱至尚书
白以五十八归休,犹一出为京尹
公之归又先二年,而寿过之。
以「适」名斋,「宜静」名室,画《履道宅图》于屏,且书《池上》等篇于其颜,后又易以《无可奈何》之歌。
诗造平淡,能道人情曲折。
和《达哉》、《乐天行》等篇,置之集中,殆莫能辨也。
钥尝与公同阅《石林避暑录话》,论乐天事甚详。
公历言出处大槩,慨然而叹,谓吾非敢追配古人,而大略偶似之。
钥遂录于册。
益公见之,赋诗甚工,以公比乐天尤切。
公曰:「虽不敢当,然足为不朽之荣矣」。
遂砻石寘适斋中。
有疾,时问安否。
一日奉版舆过公,笑语竟日,不见少异。
才隔再宿,有报公之疾变者。
亟走床下,则已不可为矣。
药石禬禳,皆所不及。
呜呼!
公岂厌尘世而径仙耶?
何去之速也?
内行修饰,名节纯全,寿考令终,几无可憾。
仙风道骨,必谓上寿,祸起非意,最为惊痛。
闻公之亡者,无问贵贱大小,骇怛赴吊,相向而哭,俱为尽哀。
乡之达尊、郡太守而下至庠校之士相与设奠而寓哀于文,皆盛德之感也。
钥痛肺肝,固已不堪。
若太夫人之悲恸,罙不忍闻,行道之人所共叹也。
诸孤以葬日迫近,未遑求铭于当世儒宗,俾钥叙次行事。
窃自维念爱我抚我莫如吾舅,而知舅之详者亦莫如钥。
公之名位至此,小官时事不必屡书。
痛惟侍坐之次,公历言入仕之初,以至通显,凡经区处者,岁月姓名一一不忘。
闻见所及,不可胜书,谨择其可法者备载之,不嫌于详也。
他日定谥法,秉史笔者庶有取于斯焉。
谨状。
乡祭赵郎中 宋 · 戴栩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四、《浣川集》卷一○
呜呼!
由藩方领使节,而清苦不疗于药资;
册府登郎闱,而恭选不移于位貌。
虽昔贤之共然,于今世而皆到。
缅道术之湮微,嘅人风之变踔。
笑冲泊为亡庸,指傲桀为见效。
公敏超事先,健干物右,投获以弃,匪龊龊者廉也;
吏欲擅师,文希绝辈,藏高以卑,匪煦煦者谦也。
自其科世级,筮京仕,而世固以远器占之矣。
夫离谤而丛誉,积爱而销嫌,宜美爵之倾赴,胡程促而步歼!
矧中寿以未艾,岂景薄于西崦。
呜呼哀哉!
百虑非忧,一敬似惧。
役肝胆以过勤,召膏肓而自祟。
方简服之深隆,勇丐外以迭试。
章贡宣城,次犹虞其太遽。
伟佳儿之擢铨,曾弗寘于忻豫。
视外物为一尘,何死生之足计。
庚歊若焚,涛江沄沄,歘其归舟,翩彼旐幡。
我酹我哀,匪直乡枌。
寇莱公巴东秋风亭记后 南宋 · 邵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五、《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九五
右,寇忠悯莱公为归州巴东县时所作《秋风亭记》。
谨按太宗皇帝太平兴国四年太原,尽有刘氏四十一县之地。
五年,取天下所进士百二十一人官之,以苏公易简为首,至第三十五人,得寇公焉。
同升之士曰李公沆、宋公湜、向公敏中、王公旦,文武之道,于斯为盛。
《记》谓「平晋三祀」,盖太平兴国六年,岂当公之初仕欤?
后百六十年,博被诏朝行在所,过巴东,求公遗迹,而县经灾,无一存者,所谓秋风亭亦废矣,独得公此《记》于邑人
嗟夫!
士欲挟空言以见于世,陋矣;
公之所立,有出乎文章之外者,孰得而窥之哉!
通守李君延昌贤而喜事,将即亭之故基祠公,并刻公之《记》于石,博因得叙其兴废本末,以慰夫邑之遗民之子孙思公者。